当今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环境的不确定性不稳定性增加，使中国企业面临巨大挑战。过去30年，中国企业基本上可以顺应全球产业链的既有秩序，基本被动地执行由上游先进西方企业已经制定的全球化生产和营销的蓝图。但现在这个特征已经发生本质改变。当前，中国提出构建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这是一个主动应变之举。那么，如何在动荡国际环境中积极作为，实施双循环战略？“产业俱乐部”策略或许是一个可行的路径。

什么是“产业俱乐部”策略

“产业俱乐部”策略源自“俱乐部产品”的概念。在公共政策和制度经济学中，“俱乐部产品”是介于市场商品和公共产品之间的一种经济形态。它的主要特征是：成员共享，相互无损耗；非成员不能使用。当前，地缘政治经济的冲突和意识形态的争端扰乱了全球商业秩序。它的直接后果是市场机制失灵，公共产品机制失效。在此环境中，国际产业链上下游企业希望结盟自保，这为实施“产业俱乐部”策略创造了环境条件。

从商业史上看，“产业俱乐部”策略曾有过一些成功范例。上世纪70年代，科学家发现，在地球南极上空的大气层中，臭氧的含量开始逐渐减少。经过调查发现，氟利昂中的氯原子是破坏臭氧层的元凶，而氟利昂是广泛用于冰箱和空调制冷的工业原料。若臭氧层全部遭到破坏，太阳紫外线就会杀死所有陆地生命，人类会遭到“灭顶之灾”。鉴于臭氧层空洞已威胁到人类的生存，1987年，46个国家在加拿大蒙特利尔签署了《蒙特利尔议定书》。《议定书》规定，参与条约的每个成员组织（国家或企业）将冻结并依照缩减时间表来减少5种氟利昂的生产和消耗，冻结并减少3种溴代物的生产的消耗。

经过30年的共同努力，2019年10月21日，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和美国国家海洋与大气管理局(NOAA)的科学家称，臭氧层空洞缩小到有记录以来的最小尺寸。“产业俱乐部”策略成功拯救了大气臭氧层。该案例中最值得借鉴的是明确了奖惩规则。它规定，参加企业共同组建技术扶持基金，不发达地区的企业可以获得技术替代的资金支持，而违反规定的企业被排除在关键技术交易之外。此外，参加企业还对降低使用、寻找替代直至禁用作出时间承诺，违反承诺的企业将失去成员企业的商业关系。“产业俱乐部”的两个重要特征，即能够拒绝非会员获利和会员之间不会互损消费，都体现在议定书的治理结构设计和执行中。

另外一个有全球影响力的“产业俱乐部”是“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它是一个国际银行间非营利性的国际合作组织，总部设在比利时布鲁塞尔，同时在荷兰阿姆斯特丹和美国纽约分别设立交换中心。SWIFT运营着世界级的金融电文网络，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通过其与同业交换电文（message）来完成金融交易。SWIFT还在各个层面将金融业界集合到一起，共同协作来制定市场惯例和定义标准。SWIFT的电文标准格式，已经成为国际银行间数据交换的标准语言。它服务20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11,000多家银行机构、证券机构、市场基础设施和企业客户。简单而言，没有SWIFT交换电文服务，金融业的跨国交易无法运营。

更重要的是，从1973年成立至今，SWIFT本身已经成为国际金融制度的一个部分。SWIFT实施会员制度，由25位成员组成的董事会进行决策。它可以中止会员资格，以此拒绝为非会员服务。同时，会员之间使用这个系统不会互相损害另外一方，只会越用价值越高（受益于网络效应）。

中国企业可以组织四种“产业俱乐部”

“产业俱乐部”策略之所以有效，是因为它既可以抱团取暖，也可以设定组织边界，限制成员性质和数量，从而避免“公地悲剧”。而且，因为专注于一个共同的专业目标，“产业俱乐部”可以与地缘政治和经济思想冲突保持距离，从而容易在专业理念上获得共识。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说，“产业俱乐部”策略是一个在动荡大环境中创造稳定小气候的联盟策略。对中国企业来说，可以利用它来促进双循环。

从目前来看，中国企业可以主动组织以下四种“产业俱乐部”：

第一种是原料资源俱乐部。它可以是依据中国本身有优势的原料资源，例如稀土资源；也可以是围绕中国企业发展需要的外部原料资源，例如制造电动汽车电池需要的锂。

第二种是技术合作俱乐部。全球研究新冠肺炎病毒和寻找疫苗的阶段性成果就是一个例子。过去，从发现病毒到研发疫苗，至少需要2年时间。为何这次能在10个月内研发出疫苗？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全球病毒学家和药厂的通力合作。首先是分享基因组信息。中国分享的第一个基因组信息是在2020年1月11日。有了这个信息的共享，各国科学家才有条件开始病毒研究、药物开发和疫苗研究。在共享数据方面，中国搭建了两个平台：国家微生物科学数据中心的“全球冠状病毒组学数据共享与分析系统”和国家生物信息中心发布的“2019新型冠状病毒资源库”。其次，疫苗开放过程中，在不同的路线上，全球企业和科学家都有通力合作。在DNA疫苗方面，中国企业和美国的Inovio公司合作。mRNA疫苗上，中国企业与德国BioNTech公司合作。在重组蛋白疫苗方面，中国企业与英国GSK公司合作。2020年10月8日，中国宣布正式加入“新冠肺炎疫苗实施计划”（COVAX），支持低收入国家获得疫苗。